吴彦祖 且从容 _吴彦祖新婚之际畅谈从男孩到男人的内心历程

心中有剑

是夜我们在Andara对面的Rockfish吃饭。外面雷电交加，夹着潮声阵阵，头顶还有壁虎匆匆爬过。酒过三巡，酣意渐起，最适合秉烛夜谈。吴彦祖说起少时的理想——成为一个“侠士”：不求济世平天下，也盼修身定性，一腔凛然正气。他练过少林功夫咏春拳，手上滚过刀、剑、棍，把《水浒传》当成武侠小说来读，渐渐悟到，原来招式是空，剑意是真，原来武术的最高境界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就是打架嘛，每人公平的两只手、两只脚，何必把自己放在一个框框里，没有什么对不对，哪招管用上哪招，目的是赢嘛！”他哈哈笑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功夫如此，演戏如此，人生同样如此。”

GQ：听说你最近又学了新功夫，射击技术突飞猛进。

吴彦祖：那是拍《枪王之王》的训练，他们请香港I.P.S.C.（实用射击协会）的冠军为我们做动作指导。其实整个过程训练的是你的信心，你肌肉的记忆，每个动作都一样，但你要找到自己的风格。这和我在美国练习射箭一模一样，功夫同样如此：你要找到一种非常平静、放松的状态，才能打到最好。

GQ：所以，放松反而是需要学习的？

吴彦祖：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是因为他们很放松，完全面对什么都能有平静的心情，所以他们能表现得更好。如果不够天分，你可以靠努力去达到那种能力，表演和运动一样，“怕”才是最大的障碍，越过它，你就能接近他们的那种心境。

以前接手一个新的角色时，我会为他设计一些小动作或者口头禅，但发现那往往会变成一种distraction，会变得不那么诚实，表演最重要的还是找到truth。《枪王之王》里我又和古天乐搭档，比起二十多岁时，我们都成熟了很多。之前我们都用很激烈的方式，因为想演得好，反而太过夸张。现在我们都开始了解，演戏不需要这么用力，不一定在表达“我在演”，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别在演戏”，变成这个人。

我一直很遗憾自己没有经过系统的表演训练，只靠感觉，2007 年去美国进修是想看看，是否还有别的东西可以push我到更高的程度。课上没什么理论，只要求我们不停去演，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角色。那让我完全放松下来，因为做得好不好没关系，只要去试不同的方法。我才发现，演戏最重要的是reaction，而不是你在action，或者是acted。你一旦打开自己的心、投入到“他”里面的时候，做什么都对了，他的身体语言，他的状态，都会自然地走出来。

GQ：你曾经很紧张？

吴彦祖：应该说是一种discipline。这是练了十几年功夫对我最大的影响，我很早就开始知道，你不努力就不会有成绩。没玩过运动的人可能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才可以成功，天赋异禀的人很少，而且他们也需要经过训练。Discipline对我现在想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很重要，无论是拍戏、做生意，都要靠努力才有成功的可能。

所以开拍前我会做很多准备。我现在还是不会看中文，最多大概能看懂3%。通常他们把剧本读给我听，我重新用拼音写下来。这个方法好像有一点麻烦，可能完成一个剧本要8个小时。但这8个小时里你会仔细思考，比起快速浏览一个剧本，会了解到很多的东西。那么多年我都没有变过，每一场戏都会写很多notes，做很多research，找很多reference，看很多书。我演过很多警察，但每个警察都不一样，我会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的人生中，电影拍的是他的哪一段旅程？

但现在最大的转变是，一开拍我就把所有的功课放在旁边，不再想。以前我拼命想控制人物，但你一开始想角色的动作心态如何合适、怎样好看，你已经跳了出来。人生本来无法预料开始和结束，你要让角色有生命力，给他鲜活的感觉，而不是排练过很多次，得到一种很干净的表演。人生本来也不是那么干净的。

GQ ：投入角色，会不会走不出来？

吴彦祖：以前也会出不了戏，但拍《如梦》的时候就比较严重。《新宿事件》在东京拍，我一个人在房间又完全不出去，觉得很孤独，但一回到香港就没事了。《如梦》里我演的Max是个很内向的人，不理会自己身体是否健康，完全是抑郁的状态。他很瘦，我开始每天跑30到45分钟减肥，后来瘦得根本不用再跑。

但渐渐我也开始很晚睡，又睡不着，很晚起床，有时睡10个小时还觉得不够，觉得很累，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开始我完全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会那么depressed ？差点去看心理医生。后来才发现是他的灵魂还在我的身体里，差不多有两三个月。后来开始接了《窃听风云》，Max就开始慢慢走了。

形体的确是进入角色的第一步。因为Max我变得太瘦，而且没有力量，再接下去拍《枪王之王》又不得不胖回来。那个角色是个警察，很fit，他是玩什么运动都很厉害、不能输的那种，我觉得他对自己的身体会比较有要求，肌肉应该很大。所以开拍后我每天都去健身房，吃很多很多东西，补充很多蛋白质。一般我在片场不会吃东西，可那时每天都带着不同的食物，吃四五个餐，吃到想吐，很累、很累。后来我足足重了12斤，比平时重很多。

GQ：又是警察……演了那么多男人硬汉的戏，怎么看男人之间的情谊？

吴彦祖：男人之间……我无法解释，但你知道哪一些人可以为你两肋插刀，可以为你去死，你同样也可以为他们付出一切。

有一次一个朋友打电话给我，说他想自杀。那时我们还没到好兄弟的程度，他在电话里讲了许多问题，突然说了一句，“只有你才可以帮我安静一点”。这是男人间会说的话，好像警匪片里常有的，“只有你可以救我”那种。你立刻会有一种责任，你可以帮助他，自然会变得很close。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不会讲很多，不然就不舒服了。在朋友的关系里，有一次两次很舒服的谈话，就够了，起码知道有一个朋友在，我需要的时候，他会在。

现在大家的生活重心都开始不同，但基础还在。大学有5年，就我现在35岁的人生而言，差不多占到20%，很长的过程，永远不会忘记。大家在一起完全放松，吃东西喝酒打电动啊，打篮球打高尔夫，什么都可以讲出来，《四大天王》里我们都表达了这些东西，比如在他们面前放屁啊，什么都不理，最粗糙的那面，突然变回了男孩子的感觉。

GQ：有人用生活去充实表演，有人在表演中体会人生，你是哪一种？

吴彦祖：都有吧。但我那么喜欢演戏，是因为有机会去调查人生中一点不同的东西。这几年我喜欢那种黑暗的角色，因为我本身不是那种人，但每个人都有黑暗的一面，每个人都有，只看你怎么控制、怎么释放。这些角色让我有机会去了解这些部分，让我对人生的看法都有所不同。我觉得我的心越来越打开，越来越了解“人”。演戏不需要那么紧张，做人也不需要那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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