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迪伦
这是史上最伟大的歌手鲍勃·迪伦第一次来到中国,两场演唱会分别于4月6日和8日在北京、上海举行。消息传出的许多个月里,人们不断地转帖、传播这个传说中的民谣、摇滚教父,整整二十年里,人们通过他的名字来了解欧美流行音乐史,而从未想过这位一直在路上的老歌手有一天会从他的61号音乐公路来到我们眼前。只办两场的演唱会因而显得更加矜贵,4月3日在台北小巨蛋举办的演唱会上,台下贵宾席坐着台北市市长郝龙斌,不知道在北京和上海,台下坐着的,有多少曾经听着他的歌成长的歌手?
鲍勃·迪伦终于来了。被称为乐坛“活化石”的鲍勃·迪伦(Bob Dylan)直到68岁那年还推出新专辑;他亲身参与了上世纪60年代之后的每一个音乐潮流;他也曾孤僻地隐居,一副绝无仅有的破嗓子却漂洋过海;他七十高龄也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贯彻年轻时“在路上”的梦想,不过,走了五十年,这才走到中国。
2011年春天,对中国乐迷而言有几个难得一见的大日子—殿堂级的老鹰乐队和鲍勃·迪伦相继到访中国。
对于这种朝圣式的演唱会,台湾音乐人黄舒骏在作品《改变1995》中曾对他的朋友、已故音乐人杨明煌这样写道:“Eagles在东京开了复出又告别的演唱会,我在巨蛋帮你听了Desperado,满脸都是泪。”在这个春天的夜里,北京工人体育馆和上海大舞台,会有多少人在数十年萦绕耳畔的老鹰乐队和鲍勃·迪伦苍老的歌声中这样潸然泪下,就像1999年许多人初次在上海听到罗大佑演唱会那样?
不停地背叛和回归
鲍勃·迪伦是“出名要趁早”的典型,20岁和哥伦比亚签约之前已经自己写作歌曲,并在民间演唱圈小有名气。
迪伦出生于美国明尼苏达州德卢斯城,1947年,6岁的迪伦随家人移居到一个叫希宾的靠近矿区的小镇,在格格不入的环境中开始了孤独的成长。上世纪50年代开始,二战后的中产阶级生活富足,却平淡无趣,时时想要寻求有激情和梦想的生活,美国作家理查德·耶茨1961年出版的小说《革命之路》(Revolutionary Road,2008年被改编成轰动一时的同名电影),就是描述这种富有时代特征的精神困境。迪伦身上有着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强烈印记,他原名罗伯特·艾伦·齐默曼(Robert Allen Zimmerman)—这原本是一个犹太姓氏,上大学之后,这个叛逆的少年改名换姓,彻底抛弃自己的家庭背景,之后更辍学出走,沿着著名的61号公路一直向东走—这也是他1965年的经典作品《重返61号公路》(Highway 61 Revisited)的源头。
最后,这个未满20岁的年轻人落脚在纽约波希米亚族群聚居的格林威治村,身边全是艺术家、诗人、歌手。这时候“垮掉的一代”开始登上历史舞台,年轻的迪伦结识了诗人金斯堡,这对他的歌词创作有了极大的影响。
那时候,他从一个流派进入另一个流派,然后又背叛和回归,格林威治村的音乐人对他又爱又恨。在60年代,他的标签是民谣歌手、抗议歌手、摇滚歌手,他曾在坚持唱传统民歌的同时写作自己的歌曲,也曾关心社会现实写作了《答案在风中飘》、《战争的主人》、《大雨将至》这样一系列不朽的反战歌曲。然而在标志着60年代美好时代终结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灵魂人物迪伦却不见踪影,以他自己惯有的方式不站队,不扎堆。
之后的迪伦尝试过宗教音乐,演过戏,写过小说—他甚至还获得过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即使是进入21世纪,60岁之后的他还发行了三张专辑,其中《摩登时代》(Modern Times)三十年后再度登上美国排行榜榜首,2009年的专辑《生死与共》(Together Through Life)同样叫好又叫座。
罗大佑学他在音乐中抗议
不过,在这个多样的时代,迪伦的影响力依然停在上世纪60年代,他的符号意义似乎比纯粹音乐的意义更为重大。以至于时至今日,中国听众耳熟能详的还是那些早期的作品,在演唱会上朗朗上口的也是《答案在风中飘》。可想而知,迪伦在中国的两场演唱会上,会有多少大小歌手坐在台下的贵宾席。一副破铜嗓子并没有影响他声名远播,就像罗大佑也以一副破嗓子影响了整个华人世界。
罗大佑是华人里最早与鲍勃·迪伦相似的歌手。迪伦早年时的造型和偶像伍迪·格思里(Woody Guthrie)神似,而初出道的罗大佑,无论造型还是音乐创作,同样神似迪伦。1982年,曾经的医生罗大佑发行了首张个人专辑《之乎者也》,这张专辑后来排在“台湾百佳专辑”之首。在当时一片卿卿我我的民歌声中,这张专辑的横空出世给台湾民歌时代重重一击,尽管专辑当时就被禁掉五首歌曲,但这样一个音乐类型显然是顺应时代潮流的—五年后,台湾就宣布开放报禁。罗大佑像迪伦一样在音乐中抗议,开了华语流行音乐的先河。
中国内地对迪伦顶礼膜拜的歌手更多,改革开放刚开始的时候,欧美音乐还只能鬼鬼祟祟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入内地,迪伦成了国人摇滚启蒙的一员。他诗化又带点愤怒的歌词刺激着刚开始接触外面世界的中国年轻人,这种影响甚至持续了多年。无论是崔健一代还是汪峰一代,甚至到左小祖咒,都被那种单调的旋律、老掉牙的编曲震动过。汪峰2009年大热的专辑《信仰在空中飘扬》,连唱片名字都像在向迪伦致敬,专辑里的几首歌也有着极其诗意的歌词,其中《光明》甚至被指模仿食指1968年的诗作《相信未来》。不过,很多人觉得,国内最有资格被视为中国“鲍勃·迪伦”的应该是盲人民歌手周云蓬,同样是民谣略显简单的旋律和编曲,同样具有哀伤的关注社会的歌词—不过,周云蓬自己曾撰文说“将要长成迪伦的有两个人”,是“崔健和罗大佑”。
没有终点的音乐生命
在台北小巨蛋的演唱会是迪伦这次2011年巡演的第一站,令听众吃惊的是,演唱会的风格和老先生本人的风格非常一致:多样,复杂。演唱会的曲目几乎涵盖了迪伦五十年的音乐生涯,大约有一半是近十年的新作,另一半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经典歌曲。都说迪伦在舞台上自娱自乐,在小巨蛋几乎空无一物的舞台上,他依然是这种老顽童的做派,将经典曲目改得面目全非,重新编曲,让原本熟悉的观众要竖起耳朵回想,才能和原作对得上号,就连《答案在风中飘》都让很多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迪伦的一生也都如此,不断地推翻,不断地尝试,不断地重塑自己,民谣、摇滚、爵士、R&B,甚至桑巴他都尝试了。就连2000年之后发行的三张专辑,也是张张风格不同。2006年的《摩登时代》音乐类型复杂多样得让人眼花缭乱,听起来像是未经过加工的一张现场专辑,又像回归他早年热爱的布鲁斯。《滚石》杂志评价道:“迪伦此次打开的摇滚音乐疆域绝对前无古人。”当你以为,老先生可以为自己的封吉他之作画上完美的句号时,他又推出了专辑《生死与共》,这一次的评价甚至比三年前更好,风格相对统一,回归老式民谣摇滚、讲述“在路上”故事,他39年里第一次在英国流行音乐排行榜中夺冠。鲍勃·迪伦的音乐生命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中国有太多的崇拜和模仿这位民谣摇滚之神的歌手,就像左小祖咒对时代周报记者说的,连靠口水歌走红的华语歌手也说受到他的影响。但是连罗大佑,也没有表现出如此顽强不灭的创作力。
从五十年前那一趟旅程开始,鲍勃·迪伦就没有停下来过,甚至新专辑也是在缅怀公路上的故事,他没有停步,这一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他身上贴标签,而他毕生却都在努力甩掉,最终成为一个无法准确定义的最伟大的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