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当天,他爱他自己
艺术中我们用“景观”一词来指向那些模糊在 物理空间和人文内涵之间的不明地带,我们在讨 论“洛杉矶计划”的时候用到的就是这个词。周先 生的展厅里一半展现的是他的过往的“身份”,安 迪 ·沃霍尔(Andy Warhol)、让 - 米歇尔·巴斯奎 亚(Jean-Michel Basquiat)、彼得 ? 布莱(Peter Blake)、吉斯· 哈林(Keith Haring),埃德· 拉 斯查(Ed Ruscha)、朱利安· 施纳贝尔(Julian Schnabel),这些当代艺术大师为他所作的肖像作 品都来自于“馈赠”而非“购置”,肖像画变成他 身份的一种力证。展厅的另外一侧则是他的新身 份,西方油画技法和中国传统书法的写意,金光灿 灿的纸币以及厨房垃圾,“阳春白雪”和“下里巴 人”并置一堂。我们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其自信的 展览,又是一个极其谦逊的展览,面对大师,是致 敬还是挑衅不得而知,但周先生说“作为一个艺术 家你需要很谦虚,你也需要很自负,谦虚是因为有 太多的集大成者,而你需要有自信去超越他们,否 则你就不能称作是艺术家”。我们等待着展览开 幕,这种“Voice for my father”的纪念方式有点 儿像中国“衣锦还乡”之习俗,很快,白马和炮竹换 成了人声鼎沸。
乌尔斯·菲舍尔(Urs Fischer)所制的“周英华” 蜡像从机场运到展厅,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我们觉得 那是个奇迹,于是,开幕之夜多了一个环节:开箱。
大家都待到了晚上,准备一同见证新蜡像。事实 上,我从没有看过如此拥堵的开幕酒会,长廊甬道和剧 场里塞满了人,大家比肩接踵,寸步难行。说是见证并不为过,因为这的确是一场仪式。周先生将“自己”从 木箱子里抱出,站到与它等高的台阶上,他抱着它,吻 它,深情款款地看着它,他后来把外套脱下系在肩膀 上,如同哥们儿般勾着蜡像的肩膀,哼起了父亲在经典 戏剧《徐策跑城》所扮演角色徐策的唱白,“湛湛青天 不可欺”,“是非善恶人尽知”,再后来变成高声歌唱, “善恶到头终有报”,“且看来早与来迟……”,大家都 以为周先生喝了很多酒,殊不知“醉”可由心而发,周 先生的“五里雾”从来不需要酒精,见证者举着相机、 手机或摄像机纷纷拍下这一刻。
我们从来没有过针对艺术作品做过这样的剪彩, 或是举办过主人和艺术作品这样的“婚礼”。我后来想 到这种仪式感的确是存在的,那像是对某个阶段的道 别,周先生所剩的时光像这只巨型蜡烛一样慢慢融化, 而如今,周先生将蜡像放在他“新人生”的那一边,它 的眼睛永远注视着他的“新梦想”——艺术,它永远 注视“用余生来画画”的承诺,直到燃烧陨落。
在蜡像没有被点燃之前,我不知道怎么导览“麒 派画家周英华”,不知道怎么描绘这种情绪,开篇以 “这就是著名中餐厅Mr. Chow 的创始人周英华先生的 展厅”,这样的说法像在兜售某种成功学。于是乎,在 蜡像的帮助下信仰变得真实起来,游客纷纷和“燃烧 的周先生”合影,并试图理解一位 76 岁的老人的“欲 望”和“梦想”。
没有人能找到办法抄袭周先生的故事。你没办法 抄袭他的身份和证据,更没有办法复制他的憧憬和梦 想;我期待周先生在成为时尚、餐饮界的Icon后,下一个使得世界瞩目的坐标是用他的鸡蛋、橡胶手套和装在纸袋里的2元美钞堆砌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