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就像日本的雪猴。那些毛茸茸的红脸家伙争先恐后从长野县(Nagano)的悬崖和森林跳落到温泉边,然后满足地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
雪花静静飘落在身旁,我浸润在袅袅的蒸汽中,脑海一片宁静。已是傍晚时分,我正在伊豆(Izu)半岛一个掩映在林中的精品酒店Arcana的私人温泉里,放松我的身心,一种世间唯我独享美景的欣然之情油然而生。
仰头,雾霭和雪花为斑斓的苍穹增添了几缕灰暗;耳边,潺潺的流水声交织着鸟儿们枝头追逐嬉戏的啾啾声,伴随着微风拂过竹林的飒飒声。但如此的美妙景致和天籁之音,都比不上那温暖舒滑的温泉水带给我的愉悦体验。
日本人把温泉称作“onsen”,这个词涵盖了日本所有的温泉疗养和沐浴设施,从简陋小屋,传统客栈,到高档疗养地。Yuko Agishi博士是温泉健康功效的主要研究者,他说:“在日本文化里,温泉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在放松身心,减少压力这方面。”
温泉是几百年来人类和雪猴的挚爱。而且,不论是私人还是公共温泉,不论是男女分开还是混合的温泉,其原则都是一样:人们脱下衣服,洗净身体,然后步入温泉,和旁人亲切交谈,或是独坐沉思。
“温泉也培养了日本人引以为豪的平等精神。”来自多伦多旅行社 Wabi-Sabi Japan的达夫•特林布说:“泡温泉时,你抛下了所有的物质财富。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丰富而宝贵的温泉水
热气腾腾的温泉水,从火山群岛地表源源不断地流出,而这样的岛屿在日本多达6800多个。关于温泉功效如何被人类所知的故事非常丰富,时间跨度从几百年前到三千年前不等。受伤的鸟儿不经意间教会了人类温泉神奇的治愈力,受伤的战士们在温泉水中长时间浸泡也恢复了健康,还有指引武士的神灵宣称温泉可治愈4万种不同的疾病和疼痛。
在伊豆之旅途中,我看到人们在修真寺温泉(Shuzenji onsen)的源头拍照留念,这是日本半岛最古老的温泉。
传说在公元807年,一个僧人偶然看到一个男孩在桂川河(Katsura River)给他生病的父亲沐浴。僧人担心冰冷的河水会加重病人的病情,于是把他随身携带的独钴杵(一种仪式乐器)插入河床。独钴杵释放出温泉水,最终治愈了男孩的父亲。于是他向当地人传授浴疗法在治疗疾病上的功效。1200年后,这一幕还深深铭刻在日本人的灵魂中。
65岁的Hisako Sugiura来自名古屋,他去过的温泉举不胜举,遍及北部的北海道、南部的九州及日本中部地区,他认为泡温泉对他的健康大有益处。73岁的Toshimi Ishiyama和朋友们从东京来到修真寺温泉,他一年要泡20次温泉。
从人群中走出不远,我遇到了来自东京Koko Omura。她正享受着美好时光,一边静坐泡脚,一边翻阅杂志,思考着人生即将发生的变化。两个礼拜后,她将迎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她轻抚着腹部,说道:“我要保持身体温暖,这对宝宝有好处。”。
温泉的健康疗效
自18世纪起,日本科学家就开始记录温泉对人体健康的积极影响。Agishi博士长达几十年的研究也发现,由于温泉水矿物质非常丰富,它能帮助人们术后恢复,还能控制多种病情,如风湿病、神经痛、高血压及皮肤病。
Agishi说:“有的温泉水具有保持体温的生理机制,这和普通的自来水不同。”很多数据都清楚表明日本人对此早已知晓。比如,仅2010年泡温泉的人数就高达1.28亿人次,这意味着平均每个日本人泡温泉的时间都在一天以上。
日本的温泉传统
2011年3月11日日本地震后,政府把东北受灾地区临时公共浴场的修建工作列为首要工作之一,其对日本沐浴文化的保护力度让人尊崇。
在东京,一些宾馆也会给客人提供温泉体验,即使只是象征性的。柏悦酒店(Park Hyatt’s):水温高达40度的大型温泉池,旁边还有一个20度水温帮助紧肤的瀑布冷水潭。四季酒店(Four Seasons):其丸之内的温泉系统可在普通的水中加入镭离子,具有降低血压,预防动脉硬化的功效。
当然,日本的温泉并不能胡乱吹嘘,因为它们必须严格遵照相关方针政策。政府会定期检查温泉疗养中心,确保它们遵守几十年以来的温泉法,对于违法者也会依法治理。他们最近处理了群马(Gunma)和长野地区一批用自来水滥竽充数或是胡乱夸大其矿物含量的温泉场所。由此可见,日本人对温泉管理非常严格认真。
日本人对温泉非常挑剔,通常会根据温泉水的治疗特点来选择温泉场所:富铁的温泉可治疗关节痛,硫磺可控制血压,预防动脉硬化,碳酸氢盐可光滑皮肤。
游客们也非常喜欢温泉。来自加拿大的蒂姆•理查德和佛郎西斯科•蒂斯在东京西南一个知名的度假胜地--箱根(Hakone),度过了美妙的一夜。理查德说:“这么冷的天泡温泉真是太舒服了。佛郎西斯科到临睡时还在出汗。”
难忘的温泉体验
全身心的温暖和放松,病痛的减轻,皮肤变得光滑,这是温泉给来日本的游客留下的即时印象。但是游客们只有亲自体验,这种印象才能持久。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凉爽的六月傍晚,我在川汤温泉(Kawayu Onsen),只需在Oto河岸边挖一个洞就能享受到热腾腾的温泉。我也忘不了,在清新的十一月早晨,在轻井泽(Karuizawa)的虹夕诺雅(Hoshinoya)泡温泉时,那个肉乎乎的小女孩,摇摇晃晃地给父亲收集落叶的感人情景。我更忘不了,此刻在伊豆的Arcana,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雪花静静飘落,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的植物清香。
我仰起头,丝丝凉意迎面袭来,但是浸泡在水下的身体,却暖意浓浓。很快,我就要乘坐火车前往东京,我要尽情享受这最后的时刻。